夏有屠灵3-《此生此世,唯爱不悔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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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十八

    事实上,快步走在宫道上的奉婵公主,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,身后的小侍女都快跟不上她了。

    她忽然脚步一停,那小侍女差点撞上她,“快,叫人去查查国师身边那个叫初珑的,她,她……也许是个男的!”

    奉婵公主压低声音,小侍女吓了一跳,公主在月下露出阴寒的神情:“好个淫荡妖女,这回看我怎么揭穿你真面目!”

    之前跌下去的时候,她明显感觉不对,那初珑胸前像是塞了两团棉絮般,更重要的是,她手还撞到了他的下身,明显感到异样……

    若是猜测不假,那这初珑便是女扮男装,混迹宫中,定是国师私藏的“男宠”。

    奉婵公主兴奋不已,若是抓住了国师这桩丑闻,看她还怎么在驸马面前做出一副冰清玉洁,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
    果然,在派人足足盯了大半个月后,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。

    甫一收到小太监的消息后,奉婵公主便立刻起身往伽兰殿赶去,这个时候,易衡正要去那画星象图,她等了这么久,总算能当着他的面亲手揭穿淫妇的真面目了!

    可却走到宫道上,迎面远远地便瞧见易衡在同莫大人说话,两人神秘兮兮的,还看了看四周,往更隐僻处走去。

    奉婵公主眸中疑惑,心念一动,悄悄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宫墙一角,莫大人顶着一对黑眼圈,对易衡埋怨道:“芊芊这些天根本没怎么睡,连带着我也没休息好,她都整理出十多个前朝女子的生平志了,但凡跟你家老爷子沾点关系的都揪出来了,可没一个是你要找的,那个猪猪猪啥的到底是谁啊?”

    易衡饱含歉疚地为莫大人揉了揉眼睛,又凑近些:“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忽然记起一个新的线索,保准有用,不会再让芊芊姑娘那么没头苍蝇地找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将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六月二十九,我爷爷坠马那天,是夏夜六月二十九。”

    莫大人抬头:“啊?”,满脸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易衡便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也是那位前朝故人的生辰。”

    耳边仿佛又响起当日听到的对话,“今天是你的生辰,我想骑马去西郊给你采花戴,就像我们从前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真是太疏忽了,他竟漏了这样关键的一句话,这是个多么重要的线索啊,所以他一想起来便迫不及待地来找莫大人了。

    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又嘀咕讨论了半天后,终于从墙角走了出来,暗处的奉婵公主连忙缩回身子。

    她离得有些远,并未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,此刻只看到莫大人勾着易衡的脖子,走在宫道上与他玩笑:“话说你又要去国师那画图了,你这桃花运可是一桩接着一桩啊,上回国师都敢当众抢婚,可见多宝贝你了,要是被她知道你私下托我家芊芊办事,不知会不会对芊芊怎么样,我可得看好我家妹子了……”

    易衡把莫大人的手拍开,赶紧往左右瞧了瞧,一声“嘘”,“这事极为重要,不好开玩笑的,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。”

    他长睫微颤,抿了抿唇:“再说,国师也非你所想,她其实……很善良的。”

    莫大人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,“善良?明明那么阴恻恻的人,也就易老弟你吃得住,行了,你不就是一点恋童癖的爱好嘛,走走走,快去给你家善良的小国师画图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,你怎么说话的,什么恋童癖……”

    易衡急了,莫大人却已经挥挥手,转身闪入另一条宫道,易衡望着那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,一时哭笑不得,摇摇头,也往伽兰殿而去。

    等两人都渐渐走远后,暗处的奉婵公主才一点点现身,阳光洒在她纯真的面孔上,眸中却闪过一丝阴毒的笑,似乎心生一计。

    小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:“公主不去伽兰殿了?”

    奉婵公主笑意愈甚,盯着易衡与莫大人分别的地方,语带深意:“去,可不是现在,我要筹备筹备,送给那位善良的国师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。”

    二十九

    有了“六月二十九日”这个关键线索,大海捞针一下变得有迹可循,就在这一夜,莫府中,书房里的芊芊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:

    “大哥,大哥快来,我知道易侍郎要找的人是谁了!”

    她欣喜若狂,抱着一堆史载正要往门边奔去,一丝寒气却先她一步侵入屋中,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黑影,手中捏着三根冷光闪闪的银针。

    芊芊后退一步,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怀中的史料,“你,你是谁?”

    屋外冷月无声,莫大人乐呵呵地往书房里赶,“芊芊你好厉害啊,这么快就查出来了,易老弟一定会高兴坏了……”

    在推开门的一瞬间,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,眼前刷刷刷闪过三道寒光,黑衣人出手迅捷,芊芊连声“大哥”都来不及叫,那三根银针就已经快狠准地射在了她身上,她瞪大了眼望着门口的哥哥,纤秀的身影颓然倒地,一双手至死都抱紧了那堆史载。

    “芊芊!”

    莫大人一声凄厉,黑衣人却迎面袭来,他下意识地便几招制去,那黑衣人却不欲久战般,瞅准了一个空当,便飞身掠入屋外,眨眼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
    屋里的莫大人顾不上去追,煞白了脸几步踉跄上前,在冰冷的地上抱起妹妹尚温热着的尸体,浑身剧颤着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屋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,那恸哭久久地响荡在莫府上空,连府前一对灯笼都受到感召般,在风里呜咽摇晃个不停。

    第二日,伽兰殿门前发生了一桩大事,震惊宫中上下。

    当允帝与满朝文武闻风赶去时,只看到莫大人背着一具尸体,对着台阶上的那袭漆黑斗篷,血红着眼声嘶力竭道:“妖女,你还我妹妹命来!”

    他手持长刀,满身煞气,若不是一圈侍卫将那袭漆黑斗篷层层保护着,只怕他早就已经杀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,休得污蔑国师,快把手里的刀放下!”

    国师身前的红衣婢女挺身喝道,百官中却有一道身影踉跄而出,衣袂翻飞。

    “莫大人,莫大人!”

    正是脸色惨白,颤抖着手难以置信的易衡,“芊芊姑娘她……”

    莫大人眼中带泪,赤红一片,挥手一指屠灵:“是她,就是她昨夜派人杀了芊芊,就是她!”

    屠灵与易衡的目光遥遥对上,这时也不得不皱眉开口道:“兵部尚书莫大人,我与令妹素不相识,无怨无仇,为什么要杀她?”

    莫大人血气翻涌,刚想说出易衡托芊芊的办的事,却又猛然顾及到易衡的秘密,话到了嘴边又改成了,“因为你倾心易侍郎,看不得他同任何姑娘亲近,可易侍郎却与我交好,与我家妹子自然也来往颇为频繁,你妒火中烧,难以忍受,这才派人杀了我妹子!”

    话一出,伽兰殿前的文武百官俱是哗然不已,当先的允帝更是微眯了眼,深深地看向那袭漆黑斗篷。

    屠灵余光瞥到允帝的反应,心中一凛,面向莫大人:“一派胡言,我根本没有派人取令妹性命,天子脚下,岂敢乱杀人?”

    “你都敢在公主大婚上抢亲,还有什么不敢的?”

    莫大人急红了眼般,放下背上的芊芊,将她抱入怀中,向众人露出她脖颈上致命的三根银针,泪眸含恨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你不会承认,为留存证据都不敢动芊芊的尸身,你自己好好看看,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那三根银针甫一露出,屠灵身旁的初珑便脸色一变,百官之中显然也有人记起,这不就是当日虎笼一事时,国师身边的红衣婢女射入笼中的暗器吗?当时那漫天箭矢都不管用,还是这细如牛毛的银针才令猛虎缓了缓,他们都啧啧惊奇呢。

    暗器一出,莫大人紧接着又补充道:“我还同那黑衣男子交过手,身形手法都同你的贴身婢女别无二致,妖女,你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

    莫大人情绪激动,一时未注意到自己话中的漏洞,允帝却“咦”了一声:“等等,莫卿,你说那杀人凶徒是个男子?”

    他指向台阶上宫妆艳丽的初珑,“可国师的身边人明明是个宫女,这又该如何解释呢?”

    莫大人痛失爱妹,一心只注意到那银针凶器了,此刻陡然被允帝一说也才想起不对之处,他自己都糊涂了:“这,但昨夜与我交手之人的确是个男的,这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    百官也跟着议论纷纷间,只有易衡一人脸色陡变,死死攫住台阶上的初珑。

    西北一战,他亲眼所见,屠灵身边这个所谓的“宫女”本来就是个男的!

    一瞬间天旋地转,易衡只觉喉头有一股热血上涌,迫得他对着那袭漆黑斗篷一声嘶哑:“国师!”

    屠灵显然也看出他所想,神情第一回有些慌乱了,“不,我绝未派人去下过杀手,凶徒绝不是初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他还会是谁?”

    一声犀利讥诮,众人回头,只看到奉婵公主昂首走来,指向台阶上的初珑:“莫大人你没有弄错,凶手就是他,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男人!”

    这一句揭露不啻于石破天惊,伽兰殿前炸开了锅一般,屠灵与初珑俱都呼吸一窒,脸色大变。

    奉婵公主扫过四周,说出自己不日之前在伽兰殿的发现,此番一听到莫大人家中的惨剧便赶了过来,联系起那“假宫女”身份的古怪,忍不住一定要站出来,替莫大人伸张鸣冤。

    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令全场震惊,所有目光都望向了台阶上煞白了脸的初珑,奉婵公主更是一挥手,厉声命侍卫上前。

    “不信将他的衣服扒了,验一验便知真假!”

    三十

    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按住初珑,在奉婵公主的示意下猛地撕开他衣裳,胸前两团棉絮立刻掉落下来,全场倒吸口冷气。

    初珑拼命挣扎着:“滚开,别碰我,人不是我杀的!”

    若不是顾及屠灵的大业,以他的性子与身手,早就将这几个侍卫踹死了。

    当下莫大人又惊又恨,双眸血红:“果然是你,果然是你杀了芊芊!”

    他还不及上前,易衡已经几步跨过台阶,来到那袭漆黑斗篷面前,喉头嘶哑,痛心不已地看着她:“难道真是你派人去向芊芊姑娘下的杀手吗?”

    屠灵脸色苍白,长睫微颤,无意识地摇头:“不,我并未……”

    冥冥中像有一双早有预谋的手,将她推入了一个完全被动的局面,她知道自己已经一点点……中套了。

    不由看向场中隐露得意之色的奉婵公主,双眸迸出寒光:“是你捣的鬼!”

    奉婵公主冷冷一笑,一旁的初珑已被人揪得衣裳散乱,披头散发,再也看不下去的允帝终于上前一步,喝止了这一场乱糟糟的闹剧。

    “够了。”他稳住呼吸,皱眉望向初珑:“你说你未杀人,那你昨夜身在何处,可有何人作证?”

    初珑仓促抬首,心下一颤,昨夜,昨夜……

    他如何能说出昨夜身在何处,因为昨夜他就在伽兰殿的地下密室中,不仅是他和主人,还有朝中好几位官员也在场,一同密商举事。

    允帝这话一出,人群中便有几道身影微不可察地一僵,正是参与了地下密谈,由屠灵亲自安插在朝中的几位官员。

    他们是这盘即将收尾的棋中至关重要的暗线,初珑不可能将他们供出,让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大业付诸东流,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所以对着允帝灼灼的目光,对着全场纷杂的议论,初珑身子微颤了许久后,终是咬咬牙,闭上了眼睛:“我在伽兰殿,无人能够证明。”

    这决绝的一句才落音,满场已发出一片“果然如此”的啧啧声,那几位官员隐在人群中,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,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。

    台阶上,莫大人提着长刀就想冲上去:“畜生,老子宰了你!”

    允帝抬手将他阻了阻,看了眼形容狼狈的初珑,又看了眼斗篷下掩住情绪的屠灵,有些烦躁地按了按额角,“先关入大牢,等候发落吧,国师也……暂时禁足于伽兰殿。”

    这桩震惊朝野的案件一时无人敢审,国师的地位举重若轻,最终推来推去,竟然落到了意料之外,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易衡身上。

    是奉婵公主举荐的,她说此事或许的确如莫大人所言,是因易衡而起,由他亲自来审再适合不过,并且也能以此举自证他坦坦荡荡,并未做过有违驸马身份之事,同国师划清界限,保全皇室颜面。

    允帝思索再三,准了奉婵的举荐,若这当真是一桩因爱生妒的情杀,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,由当事人亲自来了断是最好的选择。

    并且,他亦是存了几分试探的私心,他想看易衡如何来审,是公正严明,还是真有私情,犹疑不决?

    而奉婵的想法与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,她是个小姑娘心思,不过想做些残忍的事情慢慢折磨那位抢了她驸马的国师,有什么比被最钟情之人亲手宣判,亲自推入深渊来的还要有趣呢?

    互相生恨吧,互相背叛吧,她等着验证那句“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”呢。

    三十一

    一步一步走入伽兰殿里,易衡清俊的身影似染了一层哀色,踩在刀尖上一般,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痛楚,甚至难以呼吸。

    大殿尽头,一漆黑斗篷颓然地坐在灯烛下,她没有戴面纱,因为这场特殊的“审判”只有他和她。

    烛火摇曳着,她缓缓抬起头,依旧是十年未变的少女面孔,只是目光如枯井,看得易衡心头一痛。

    “我今日前来,不以主审官的身份,只想以一横的身份,来问一竖,你……究竟有没有下杀手?”

    屠灵寂寂地坐着,静静地听着,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,于是她也果然笑出来了,仰首望着那道清俊身影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那么一竖也想问一横,你会为了我,为了所谓的妒火中烧,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无辜之人吗?”

    易衡语塞,双手一时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他当然明白不会是“因爱生妒”这样的无稽理由,他多了解屠灵的性格,但关键是他托芊芊办了一件足够惹来杀身之祸的事,他不能确定她是否察觉到了,是否因为这个理由才痛下杀手。

    “那种种证据如何解释?难道一切都是巧合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巧合。”屠灵目光定定,雪白的面孔望着易衡:“若有人存心陷害,必然是一环扣一环,挑不出一丝错,可越完美,就越不完美。”

    她的话令易衡一震,电光火石间也陡然领悟到什么,是啊,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,顺理成章到凶手刚好“大意”地留下三根银针,留下足以指认自己的凶器……

    他眸光几个变幻后,沉声道:“我会再去好好查查的,陛下只给了我十天时间,这十天无论如何我都会探个究竟,不会使好人蒙冤,也不会让恶人脱罪。”

    他话中有话,屠灵笑了笑,不置可否,只是在他转身正要离去时,忽然一声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真是我做的,你会怎么办?”

    不知怎么,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这句话,不是为了眼前这桩命案,而是为了未来可能发生的血流成河。

    她心里……其实也是怕的。

    不是怕他不信她,而是怕他太信她,在日后亲眼见到她形如鬼魅的一面后,多年的执念与情意崩塌。

    果然,那道清俊背影在听到这句话后,久久未动,屠灵只看到他一点点握紧了手心。

    易衡胸膛起伏着,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名怒意,他霍然转身,第一次冲他最心爱的姑娘吼了出来:“你不要拿人命来和我赌!”

    他激动喘息着,对着她惊讶的眼神,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:“赌你在我心中的分量,你和我都赌不起!”

    他薄薄的一双唇颤抖着,一改往日的温润如玉,眼里已有泪光闪烁:“你知道我平生最恨杀戮,所以幼时爷爷才不喜我,他每次逼我看兵书我都百般抗拒,在我心中,人命真的很宝贵……尤其莫大人还是我在朝中的挚友,我也将芊芊姑娘视若亲妹,若真是你做的,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,如何面对……”

    他语气更咽,再也说不下去,痛苦地捂住了一双通红的眼睛,声音从唇齿间凄然溢出:

    “这种问题,永远都不要再问我了,求求你。”

    殿内烛火摇曳,外头的寒风一声声拍打着窗棂,那袭漆黑斗篷枯坐在长殿尽头,不知过了多久,才幽幽一叹。

    “从小到大,你的性子果然都没有变,所有人都说你最是温和柔软,但我却知道,你比任何人都要心志坚韧,移山倒海也无法动摇一二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直绷紧的脊背渐渐软了下去,像有些疲惫,不堪重负般,小小的身子彻底缩回了斗篷之中,轻轻一笑。

    “我最怕的,就是你这份坚韧。”

    三十二

    夜深人静的时候,那袭漆黑斗篷去了一趟地牢,与牢中关押的初珑进行了一场谁也不知道的谈话。

    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我去找过陛下,陛下亦无可奈何,百官均为莫大人请愿,陛下也只能给易衡十日查案时间,若查不出真凶,十日后就要将你问斩……你害不害怕?”

    屠灵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一如她那双波澜不起的眸,牢里的初珑笑了笑,事已至此,他倒想开了:“有什么好怕的,不过是可惜见不到主人夙愿达成的那天了。”

    屠灵盯着初珑,半晌才握住铁栏,幽幽道:“你不怕,我却不甘心……你跟了我这么多年,让我看着你白白去送死,我做不到,总之要倾覆这王朝,不若干脆将计划提前,你说好不好?”

    初珑一惊,凑近压低声音:“不好,主人千万莫冲动,时机未到,不能为了我将计划提前!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攫住屠灵的眼眸:“那易侍郎来过一趟地牢,他说即便只有十日,他也会尽力彻查,找出真凶……还我一个清白。”

    屠灵一怔,诧异抬眼,初珑知道拨中她心弦,不由语气更加恳切,一字一句道:“他说,他不是信我,他是信你……其实,他心中一直是信你的,主人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再等等吧,切莫冲动,等他查明案情,不要乱了阵脚。”

    走出地牢的时候,屠灵耳边还一直回荡着那句话,其实,他是信你的……她扶着石壁,走过昏暗长长的甬道,只有影子与她同行。

    那袭漆黑的斗篷里,忽然就发出一声幽叹。

    “你信我又能怎么样呢,我们的信仰终究不同,我成全不了你的太平盛世,你也阻止不了我的杀伐屠戮,也许从一开始,就不该有那个夏天,殊途又怎能同归……”

    易衡被请到奉婵公主殿中时,脑袋里还不停盘旋着案件的各种细节。

    他去地牢找过初珑,向他反复确认,那暗器当真是他的吗?初珑没有迟疑,银针上刻了细细的“珑”字,他无从否认,但他说他并未用这暗器杀人,那三枚银针不知何时流落出去的,又如何被人利用成为陷害他的“凶器”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真要杀人,会用这么独一无二,明显具有指向的暗器吗?”

    这话的确一语中的,易衡回去后满脑子千头万绪,却忽然接到公主相邀,来请他的婢女说,公主找到些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,希望他能进宫与之探讨,易衡掩好卷宗,这才强打起精神,随婢女入了宫。

    寝殿中,奉婵公主一身游侠装扮,打扮得英姿飒爽,见到易衡就热情迎了上去,“驸马,你瞧我这身好看吗?”

    易衡自动忽略她那声“驸马”,暗道她的“易服癖”大概又犯了,可此刻却无心与她多言,只是眉心微微一皱:“十日之期迫在眉睫,公主所说的线索呢?”

    奉婵公主紧了紧腰带,昂首笑意不减:“这案情证据确凿,还有什么可破的?我若不说有线索,你会来我这吗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易衡脸色一变,奉婵公主却上前挽住他,拍拍手,几位宫人抬出数十箱各具特色的衣饰道具,连刀剑都有好几把,殿中霎时一片光芒四射。

    “易衡哥哥,你快来看看,这些都是我四处搜集来的宝贝,你连日查案辛苦了,不若挑一身同我一起换了,放松放松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易衡扫了眼奉婵公主的“变装库”,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,却仍是一拂袖:“胡闹!”

    他冷着脸向公主告退后,便头也不回地踏出殿外,任公主气急败坏地唤了好几声也未停留。

    只是经过后院假山,无意瞥见那关着白虎的铁笼时,他脚步顿了顿,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风中似乎飘来隐隐的幽香,拂过他的衣袂发梢,他站在长空之下,那些若隐若现的东西浮出心头,他却一时抓不住,只能微微蹙了眉。

    三十三

    允帝来看屠灵时,屠灵正与长渠山的一行人在地下密室中相谈,铃声乍响,所有人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这样的午夜清寒时分,他们没有想到允帝居然还会来伽兰殿?

    屠灵按捺住心跳,推开暗门回到房中,来不及多想,解了长发,脱了外袍,睡在榻上掩住被子。

    床榻之下的密室中,众人屏气凝神,听着头顶脚步响起,允帝堪堪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他不偏不倚,瞧见的正好是屠灵想让他瞧见的场景,她从被中支起身子,长发散落,帘幔飞扬间,一副美眸如水,睡梦中刚起的样子。

    允帝目光一动,俊美的脸上难得一红,轻咳两声:“不用起来了,你倚着就好,朕只是……想来看看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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