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第89章-《朕只想要GDP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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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句丧良心的话,代王又没了,日后天子之后因此加恩公主,越国公府会因此受益,却不会有因此卷入夺嫡之乱的危险,日后无论哪位亲王上位,都不会亏待这个很可能是仅剩下的、出自东宫的侄女的。

    对于成宁公主的加封并没有超乎众人的预料,反而是天子没有顺应诸王用自己女儿替换定安公主出塞,反而坚持原先令颖娘和亲戎狄的决定,更让人觉得惊诧。

    诸王都以为天子是因为明旨发下,不好更改,故而才不得转圜,因此很快便有人一波接一波的去哭东宫,愿意替天子承担背信的恶名,甚至于还有位县主,不知道是被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,主动到殿外请求代替堂妹和亲。

    后宫里也是众说纷纭。

    有在天子耳边吹风的,有试探着说那个王爷比较好的,上了年纪的宫妃们,譬如说淑妃,则更喜欢做出家常样子,替天子缝补衣裳,亲自下厨做他年轻时候喜欢的菜式,又或者同他谈论起辞世多年的元后……

    对于内外的一干反应,天子全都是置若罔闻,想听的就略微听两句,不想听的眼皮子抬一下,对方就会温顺的闭上嘴。

    定安公主在京中修养了两个月,便以天子嫡女的仪仗发嫁,天子在原定的随行人员之外,又额外派遣了一队内卫,为首的还曾经指点过定安公主的功夫。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,也改变不了定安公主将要远嫁和亲,嫁给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大单于的命运。

    即便是做正妻,又能如何呢。

    儿女牵动着的是母亲的心,而待到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离开之后,除了太子妃之外,还有谁会记得定安公主呢。

    就像不会有人在意,吴王曾经违背祖制偷偷出京也要去探望的那个外室,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阴冷的囚室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被天子下令前去送嫁的忠武将军唐佐,彼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,照例巡视过整个队伍之后,他催马来到了公主车驾一侧。

    对于新晋成长起来的这一批武将,甚至于他们的父辈来说,和亲仿佛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了,虽然近年来边防不似从前那般坚固,但怎么就到了这等境地呢?

    而车驾之中的少女,此时不过十四岁,幼年时候便失去了父亲,前不久又刚刚失去了双生的弟弟……

    他对于这位年少的公主心怀恻然,心头更隐隐沉积着一股郁气。

    身为武将,不得征战沙场,马革裹尸,却要送弱女子远赴塞外,以求社稷安泰,这是何等的耻辱!

    回首去想,昔年国朝骑兵驰骋大漠,所向睥睨,也不过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啊!

    唐佐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
    越是远离京城,靠近大漠,那种痛苦便越发明显,像是烈焰一般吞噬着他的心脏,他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
    催马靠近一些,他问守在车驾外问:“公主可还安好?”

    婢女在车驾内回答他:“公主安好。”

    唐佐听见这个声音,不知为何,居然觉得有些失落。

    其实他从前是见过定安公主的,毕竟她同寻常的贵女不同,谙熟武功,精于骑射,先前公主出嫁之时,宫门前也同他点头致意,略微说过几句话。

    可是在踏上旅途之后,她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    唐佐想到这里,一颗心便好像压了万斤巨石一般,沉闷到近乎痛苦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几日之后,他们途中停歇,附近州郡的官员备了新鲜的果子,女官们取了进给公主,车门打开的瞬间,他恰好途径此处,终于又见到了定安公主。

    她以素纱遮住面孔,只露出一双平静又从容的眼睛,手边是厚厚的一摞书稿,甚至于手里还执着一册……

    跟他想象中的黯然低迷截然不同,反倒有一种令人神迷的镇定气度。

    唐佐愣住了。

    定安公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转头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而他则慌里慌张的别过头去躲开,回过神来,再把头转回去的时候,车门已经关上了。

    怅然若失。

    这一晚,唐佐一夜未眠。

    如是一路前行,等到这年年底,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州边关。

    定安公主的舅舅谢殊出城迎接送嫁的队伍,短暂的歇息调整几日之后,又同他一道送公主出关。

    这一去,他们还能回来,公主却要永远的留在域外了。

    唐佐很想跟公主说句什么的,可是踌躇再三,到底还是放弃了。

    他又能说什么呢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有谢殊这个嫡亲的舅舅在,便不需要唐佐扈从在公主车驾左右了,他远远的避开,像是小孩子一样,折了一根枝条,心烦意乱的抽打着道路两侧挂着累累红果的不知名植物。

    而这一路上,一直闭合着的公主车驾的窗户,这时候也终于被打开了两指宽的缝隙。

    谢殊直到此刻,都觉得太过冒险,脸上仍旧镇定,手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缰绳,用力太过,以至于青筋暴出。

    “春郎!”他低声道:“再往前走半个时辰,就真的要到域外了,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,你如何脱身?!”

    刘彻手中持一卷书,神色自若:“不会有事的,放心的走吧,舅舅。”

    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?!

    谢殊从没有如此深切的了解过这句话的含义!

    他身在边关,听说外甥遇刺身亡,天子要把外甥女嫁到塞外,已经倍觉断肠,哪知道没过几天,传说中要和亲的外甥女竟然一身男装来寻他!

    谢殊几乎魂飞天外:“你在这儿,和亲的是谁?!”

    颖娘笑嘻嘻的说:“是我啊。”

    谢殊简直要被她气死:“我是说,替你坐在车驾之中的人是谁?”

    复又一喜:“难道是天子李代桃僵,选了别人替代你?”

    颖娘不好意思的看着他,说:“是春郎。我们俩生的像,一般人不细看分不出来,再说,出了京之后,就数我最大,谁敢掀开面纱跟轿帘细看啊!”

    谢殊眼前一黑!

    这都是怎么回事啊!

    他是又气又急,却又拿这孩子没办法,对外说这是远房亲戚,爹娘都没了来投奔的,给了她一个明面上的身份。

    有一说一,这外甥女倒真有点外祖家的气魄,从前跟她通信,只觉得她有些谋略,如今真的让她带了一支小队,却是每次都能有所斩获,数日之间已经堂堂正正的升任为百夫长了。

    一直生到了定安公主跟那浩浩荡荡、绵延数里的送嫁队伍抵达边关,谢殊终于有了机会去跟外甥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顶替你妹妹在车驾里,又搞了这么一出假死的大戏,是有什么计划吗?”

    刘彻很茫然:“啊?这……完全没有啊!”

    谢殊比他还要茫然:“那你怎么办,就这么嫁过去吗?”

    刘彻说:“对啊,就这么嫁过去,不然还能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谢殊心里边憋了那么久的邪火儿马上就要爆发:“你个小兔崽子——”

    刘彻马上捂头:“舅舅,我跟我姐可不一样,我是真不结实,把我打出个好歹来,我娘可不饶你!”

    颖娘在旁笑眯眯的附和:“是呢,舅舅你不是也知道吗?春郎出生的时候,还不到三斤呢!”

    又叹口气,埋怨的瞪着弟弟:“我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,偏他嘴巴却紧,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肯说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眼见着距离边关越发远了,外甥却仍然心平气和,谢殊却觉得坐惯了的马背都变得咯人了。

    不只是他,几乎是送亲队伍里的所有人,心里边都憋着一股烦闷之气。

    除了刘彻。

    连嬴政那样沉稳的人,都不禁有些诧色。

    谢殊坐不住,又强逼着自己坐住,是因为他觉得外甥有所计划,但是空间里的人跟刘彻朝夕相处,他们都清楚的知道,刘彻其实什么都没有计划!

    没有外援,没有脱身之策,什么都没有!

    嬴政不由得问了句:“你真打算嫁去域外和亲?”

    刘彻的目光落在手中书卷上,连眼皮都没抬:“当然不是。”

    朱元璋惊诧不已:“那你怎么敢毫无准备的乘坐车驾出关?”

    刘彻神色自若的翻了一页书:“因为我知道,有人不会让我嫁过去的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与李元达齐声道:“谁?”

    刘彻将手中书本合上,微微一笑:“天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偌大帝国的都城里,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欢宴。

    诸王俱在,宗亲齐全,诸多勋贵列席,后妃们花枝招展。

    天子显然极是开怀,不时的发出一阵大笑声,诸王配合的捧着场,觥筹交错,舞乐连绵,人间富贵之极,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宁氏坐在父亲身边,只觉得这乐声刺耳,目光依次在众人满面欢欣的脸上扫过,最后落在开怀畅饮之后,手舞足蹈下场跳舞的天子身上。

    “真的有这么值得高兴吗?”

    她目光悲悯,声音轻不可闻:“还有人记得出塞和亲的定安公主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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