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7.皇后之十-《千山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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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辈子中不了举啥的话,也就他娘会说了。幸而何恭素来心宽,笑道,“这也是。”他自己中举比较艰难,倒是阿念,小小年纪已可见天资,阿冽也不是笨人,能把这两个小的调理出来,比他自己中举也差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何恭已决定,五月节的时候带着两个小的去许先生过去走动一二。

    何老娘因阿念成了小地主,有地中产出可供其念书,又听儿子说阿念脑袋不算笨,估计将来能念些个名堂出来。自此之后,何老娘就再未提过让阿念去学手艺的事,在何老娘看来,倘阿念将来能考个秀才,再有百十亩田地,也够体面了。

    放下阿念这桩事,何老娘转而同沈氏商量着给三姑娘准备嫁妆的事儿来。

    王氏拿到了三姑娘的八字,亲自去芙蓉寺和朝云观找大师道长都算过了,两人八字极合适的,尤其朝云观的朝云道长指着三姑娘的八字道,“此人命里无父母缘,自八字来看,是水中金命,少时恐有灾厄,好在命里运道够旺,时能化险为夷,且微有福泽。”指了指何涵的八字,“此人八字如汪洋大海,五行旺水,则是海中水命,两人一处,可谓天造地设。”

    王氏再三问过,绝无相克的意思,又照着八字投了几个吉日,给了银子,高高兴兴的回了家,与丈夫商量后,托了媒人去何恭家提亲。

    这样两家都商量好的亲事,媒人如何不乐意去白赚这媒人钱。王氏素来精明,没便宜外人,叫自己妯娌常氏去的。常氏是个微有圆润的中年妇人,个子不高不矮,这把年纪,没啥身段儿,因性子活络,圆圆的脸上常年带着笑,是个和气又精明的人,闲着没事儿就爱干些做媒拉奷儿的事。王氏托她,她自然一口应下。那日何念是叫了她男人何怀一并去州府镖局叫回了何涵,故此,何涵这点子事儿,常氏一清二楚。今日来做媒人,常氏特意换了衣崭新的石青襦衣配天青色长裙,头上簪一二溜金金钗,耳上挂着金坠子,腕着戴着压箱底的金镯子,配着她微有圆润的身材面孔,颇是富贵体面。常氏与王氏道,“你们邻居家的三姑娘,阖县出了名儿的能干,那薛千针拢共就收三个徒弟,可不就有她一个。我听说,如今那三姑娘一幅绣图就要好几两银子呢?她这今年才及笄的年纪,你听我的,弟妹呀,你的福气在后头呢。要不是我家老三比阿涵小些,实在不大相宜,哪里轮得到弟妹占了先。”

    王氏笑,“我也不图别的,就图那姑娘能干。”

    常氏与王氏甭看是妯娌,没有别家那些妯娌间的事儿,两人关系正经不差,不然,王氏也不能叫常氏来白挣了这媒人钱。常氏轻声道,“不知隔壁族婶给三姑娘多少嫁妆?就这么一个侄孙女,想来也薄不了?”

    王氏实在想低调些,只是,人逢喜事话间仍是带了一丝炫耀,笑,“族婶倒是跟我透了个信儿,她家里孩子也多,正经的除了子衿阿冽姐弟两个,三姑娘是娘家侄孙女,还养着一个子衿舅舅家的孩子呢。族婶说,多了也拿不出来,起码有二十亩地给三姑娘做嫁妆。”

    常氏顿时羡慕的了不得,再三道,“我的乖乖,咱们阿涵当真是有大福气的小子呀!”伸出两根茁壮的带着金镏子的手指,“二十亩田!也有□□十两银子了!再加上其他嫁妆,咱们碧水县,肯拿出百两银子陪嫁闺女的,数得着!”

    “我的天爷,侄孙女都舍得这样陪嫁,族婶真正敞亮!”常氏道,“怪道当初分家,咱家老太太宁可多花十两银子,也要给你们买这处宅子跟族婶做邻居呢。其实东头五婶子家隔壁那处宅子同你们如今这处一样大小,这处却贵十两,咱家老太太说的就是有道理,这有个好邻居,事事都好。你看东头儿他五婶子,她闺女琪姐儿跟三姑娘年纪差不离,前儿有人托我打听她家琪姐儿。说来琪姐儿也是个好闺女,与三姑娘一样跟着薛千针学针线。那丫头也是小小年纪就在李大娘的绣坊拿活计做呀,我听说,不分日夜的这样苦干哪,先前比三姑娘挣的还多。五婶子这没良心的,全都补贴了儿子。琪姐儿这到了说亲的时候,因琪姐儿有这份手艺,五婶子家日子也尚可,不少人家打听琪姐儿。你就猜不出他五婶子给琪姐儿几分嫁妆,我说了都嫌寒碜,家里有田地,外头还有个铺子,家里就沧哥儿一个在念书,念书是抛费大,可闺女给家里挣了这些年的钱,怎么能只出十两银子的嫁妆就打发闺女出门儿呢!你说说,这还是亲娘呐!”

    因五婶子这抠八儿样,琪姐儿这亲事难说的很,好些人家虽看中琪姐儿有手艺,却嫌她嫁妆微薄,人家都不乐意。常氏跑断腿也还没给琪姐儿说成亲事,这媒人钱自然不能到手,也因五婶子这刻薄性子,十分来火。

    王氏听了都不大信,咂舌,“不是吧?十两银子打发闺女出门子,又不是穷家破户,再不够丢脸的!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?”常氏挑着画的弯弯的两道眉毛,“琪姐儿真是个实诚闺女,听说她白天晚上的做活,眼睛都熬坏了,现在看人都眯眯的呢。可惜就是命薄,你说,这倒是有亲娘,还不如三姑娘这跟着姑祖母过活的呢。要不我说族婶仁义,要我,我也宁可多花十两银子跟个仁义之家做邻居,真遇着五婶子那样的,还不够晦!”

    王氏叹,“就看谁有福,不嫌琪姐儿嫁妆单薄得了去,这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丫头呢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用,五婶子还有话儿呢,说要留琪姐儿十八后再出门子。”常氏讥诮道,“只肯给闺女出十两银子的嫁妆,难不成是舍不得闺女出门子?无非是想留琪姐儿在家多挣两年银子补贴娘家罢了!”

    王氏道,“我少往东头走动,倒是听人说五婶子精细,这也精细的忒过了。就是不用她自家出嫁妆,把琪姐儿这些年挣的钱算一算,也能置一幅厚奁了。”

    常氏冷笑,“那还不得要了她老命!”

    说了一回刻薄的五婶子,常氏就起身去隔壁说亲了。其实两家早谈妥的,不过是走这么一道流程过场罢了,何涵是自家亲侄儿,常氏又干惯了说媒拉奷儿的营生,此时更将何涵与三姑娘赞得天上有地下无,两家正式定下了定亲的时间。

    常氏连带着将何子衿也赞了一番,她原就是个热心肠的人,不然也干不了媒人这差使。常氏对何老娘与沈氏道,“我住的远些,也没能常过来给婶子请安,同弟妹说说话儿。以往只知三姑娘是难得的美人儿,我常说,谁家有三姑娘这样的闺女那真是运道,有一个已是难得,你家竟还藏着一个。子衿也生得这般伶俐,怎么咱们碧水县的那点子灵秀全生在婶子家来了呢。”

    何老娘给常乐奉承的笑个不停,乐道,“小丫头一个,她大伯娘也太赞她了。”这都是她儿子的好眼光啊,不但娶了进士之姐,沈氏模样也还成,主要是孙子孙女会长,挑了父母的长处来长,自然长得伶俐。

    常氏笑吟吟,“这话要搁别人家是奉承,搁婶子家,可是我掏心窝子的话。三姑娘这个是我做的媒,待子衿大了,婶子只管把说亲的事儿交给我,我一准儿给子衿说门妥妥当当的好婆家!”

    何老娘笑,“成啊。那就托给你了!”

    常氏说这话绝对真心实意,沈氏的兄弟是进士,何家连三姑娘都舍得陪嫁这许多东西,可见是宽厚人家儿。与三姑娘这无父无母的不同,何子衿可是父母双全的,舅舅还是进士,这模样生得,将来肯定不比三姑娘差。这样的美貌,家境尚可,父亲是秀才,何况,瞧着眉眼就知这闺女伶俐。因常氏是来说亲的,三姑娘早避了出去,何子衿是个爱听事儿的性子,她就在屋里帮着端茶倒水的招待常氏。常氏家里只三个儿子,她实在稀罕何子衿这样的小闺女,拉了何子衿的手问,“子衿可念过书?”

    何子衿笑,“念过两年。”

    “跟她姑祖母家的女先生念过两年,学的不多,就知道些琴棋书画、四书五经的事儿。”何老娘随口一句注释险把天吹破。

    俄了个神咧,哪怕状元公估计也就知道这么多了。何子衿颇是汗颜。

    常氏却不觉什么,这年头儿,说亲时谁家不吹啊。就她这侄儿何涵,念书没念出个一二三,习武是跟道观的老道士学了个三招两式,听说镖局肯收,到底武功如何常氏也不晓得,可到了常氏嘴里就是文武双全的人才。何子衿这念过两年书就很不简单了,寻常人家,儿子供计尚且困难,何况女儿?何子衿哪怕是附学,能跟女先生学两年,知道些琴棋书画的事儿就相当不简单了。

    常氏不料她竟如此出息,常氏在心里,随便一盘算也有好几户人家的合适呢。要知道,身为一个职业媒人,日常资料收集是基本功。常氏不算专门做媒的,不过,她是个爱揽事儿的性子,丈夫在衙门做书吏,碧水县人面儿广,尤其条件好些的人家儿,哪家有几个儿女,都什么年纪,常氏心里自有一把算盘的。故此,这一划拉,何子衿将来的亲事,她便有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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